季城記得裴薇身份證信息上寫著出生日是12月24日，知道但不敢暴露,因為她看起來一點都沒有要過生日的意思,只好借著平安夜的名義送禮物。

送車應該算實用吧……季城有點擔心裴薇會把車鑰匙甩到他臉上,幸好沒有，又開始擔心自己挑的黑色卡宴合不合裴薇的喜好。她太難捉摸，季城全無把握。

比起喜歡不喜歡,更不願意無端接受別人東西的裴薇沈默片刻，把車鑰匙丟回給了季城。所以巧遇他遛狗是假的，大狗無意叼到車鑰匙也是假的……mdzz……

“我不會開車。”

季城將將接住車鑰匙,裴薇卻已轉身回公寓。萬事不管的蠢狗樂呵呵去追裴薇,腳下略頓了頓的季城也擡腳大步跟上去。

裴薇進門便發現客廳裏多出了一株花花綠綠的小型聖誕樹,廚房裏有食物的裊裊香氣飄出來。雖然不過是這樣，整間屋子卻一下子呈現出另樣的感覺。

外面倒的確漫天漫地都是過節的歡樂氣氛,她只是沒有想到季城一個大男人對這些亂七八糟的節日這麽重視。好吧,沒有情趣、生活粗糙的人明明是她自己。

裴薇進屋放了東西、脫了外套再走出來，就看到大狗正在吐著舌頭、圍著聖誕樹不停轉來轉去。樹底下堆著不少的禮物盒子,裴薇走過去，難得摸了下它的狗頭蹲下身。

季城在廚房和餐桌之間來來去去,看到裴薇和狗都圍著聖誕樹,不由得嘴角彎了彎。他掩去語氣裏的歡快，盡量平靜的說，“可以吃飯了。”

裴薇站起身，沒說話。

她剛剛掂了掂，那些禮物盒竟然都不是空的……她實在不懂這個人到底是怎麽做到的，嚴肅正經的時候生人勿近，私下裏又心思敏感細膩勝過許多的女性，簡直像會精分。

餐桌上擺著的各色食物遠比平常豐盛許多，應和節日也沒有說不過去，在這種氣氛下提議開香檳絕稱不上離譜——但當季城端出來一整個彩虹凍芝士蛋糕時，再怎麽萬事不關心的裴薇也記起來今天其實是“裴薇”的生日。

所以送貴重禮物、準備豐盛的晚餐、準備蛋糕並非是因為平安夜，而是因為今天是“裴薇”的生日。待反應過來，裴薇對季城這曲曲折折堪比山路十八彎的心思徹底服氣。

“……為什麽不直說？”

見裴薇皺眉發問，以為惹她不快了的季城怕多說多錯，沒有立刻接話。

盡管相處了這麽長時間，季城仍無法摸透裴薇的脾氣。多數的時候，他只能靠不越界來維持不被嫌棄到底的現狀，可根本沒有辦法多靠近這個人哪怕一步。

他想了又想，最後說，“生日快樂！”

裴薇忽然一陣頭疼，想吐槽卻不知道從哪裏下手。算了算了，這種事情有什麽好不耐煩的……她舒展了眉，擡眼看著季城問，“去不去兜風？”

·

夜幕下的南城流光溢彩，黑色卡宴疾馳在街道上，一路穿過萬家燈火。

季城坐在駕駛座充當司機負責開車，裴薇半躺在後排座靠著抱枕玩手機，大狗依然窩在她的腳邊，兩人一狗就這麽去四處游逛。

兜風是裴薇提出來的，她卻沒說目的地，也不過問季城準備帶她到哪。這樣算不算多少有點信任他的意思？光是想到這個可能，季城便松了口氣，心情好轉。

車子駛上環城路時，裴薇的聲音從後排座位傳了過來。

“你為什麽和他鬧翻了？”

離那件事隔了這麽長的時間，裴薇第一次問起這些。即使最初季城主動告訴她自己和薛建林關系崩了，她也沒有過問哪怕一個字，現在卻主動提起。

車裏沒有開燈，附近又非燈火通明，季城通過後視鏡也看不清裴薇的表情。他收回視線，繼續看著前方，坦然道，“因為你，也因為我自己。”

即便不知道裴薇想不想聽解釋，季城依然打算說下去，卻又聽到她問，“你覺得他們坑我不應該，覺得和你想的有偏差，就撂攤子不幹了？”

雖然這樣的說法不十分對，但差不多是這麽個意思，季城點頭，“你沒有做錯什麽，不應該這麽被對待。他們能夠這麽對你，遲早也會這麽對我們。”

他說著笑了笑，“我那個時候以為你出事了……我知道其實挺傻的，太把自己當回事了。我也有對不起你的地方，明明你收留我，也沒虧待過我……”

“……”裴薇忍不住打斷了季城的話，“你應該把買車的錢留著去看看腦子看看病。我讓你天天掃地做飯收拾屋子，你還覺得我對你好？你是斯德哥爾摩綜合征還是抖m？”

季城：“……”

“我不做，你也不會逼著我。”

他願意做那些事情，是因為沒有臉白吃白住。

那時，如果裴薇不想管他不想負責很簡單，交給警察也能安心，但她沒有那麽做。她不會不明白，假如他失憶的時間很長或者以後都沒有恢覆記憶，即使是警察也不可能把他安置得多好。

這麽嫌麻煩的一個人，卻沒有選最省時省力的辦法……季城又想起和裴薇有關的其他事，無論是地鐵那次、商業街那次還是在游海灣那一次，至少每一次，她都沒有選擇冷漠。

裴薇如果知道季城此時心裏的想法，一定又會想吐槽一句：mdzz。

雖然不知道，但聽見季城那句不會逼他，裴薇當即糾正他的想法：“那是因為你長得還不算難看，直接扔出去掙錢不會太難。”

季城：“……”這算是誇獎嗎？

·

車子後來轉上高速，一直開了五個小時，到了離南城最近的能夠看海的城市。

到了地方，季城打開車燈，回過頭去看裴薇才發現她竟然睡著了，大狗縮在裴薇的腳邊也正在睡。重新關上車燈，再把車內的空調溫度調高了一些，季城坐在駕駛座沒有動。

隔著車窗，外面的什麽聲音都聽不到。淩晨三點的夜色之下，遠處一望無際的黑漆漆海面像是準備吞噬一切，海風卻只是執著地卷著浪花拍打海灘與礁石。

裴薇睡到四點半才醒，醒來覺得脖子酸，隔了好幾秒回過神自己不是在公寓。偏頭看到遠處的海岸、黑漆漆的天，她起身坐好稍微收拾了一下。

原本窩在她腳邊睡覺的大狗也醒了，沖裴薇“汪汪”兩聲仿佛是問早安。聽到聲音的季城從後視鏡裏看到裴薇已經坐起來了，這才回頭問，“不睡了？才四點多，離日出還有一段時間。”

裴薇搖頭，整理好自己以後直接打開車門，出去透透氣。海風瞬間灌進來，吹得人什麽睡意都沒了。她先下了車，大狗跟在後面躥了下來，裴薇才關上車門。

車子停在一段廢棄的馬路邊，四下無人，只有遠處傳來的海浪聲與風聲。裴薇在前面走，同樣下車的季城和大狗在後面跟，但這會即使不說話，氣氛也是和緩的。

裴薇離開馬路，沿著海灘走向更遠一點的礁石，尋到一塊比較平坦的，就地盤腿坐下。天亮之前的這段時間一向最冷，海邊風又很大，沒特地添衣服的裴薇多少感覺到冷意。

季城聽到她吸鼻子的聲音，獨自折回車旁取了薄毯。車裏有空調又不吹風，怕去找毯子反而吵醒裴薇，因而之前他沒有折騰。接過季城遞來的薄毯，裴薇道了謝，直接將自己裹起來。

“你冷嗎？”把自己裹好以後，裴薇才想到季城。

季城搖頭，裴薇看他只穿著毛衫和薄大衣，仍是松開裹緊的毯子丟給他，自己則招呼大狗到身邊，而後沒嫌棄地把它抱到了懷裏取暖。

見蠢狗一臉無辜窩在裴薇懷裏看著他，後悔將它帶出來的季城又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做“人不如狗”，卻只能默默裹好毯子……

昨晚之後，裴薇的話倒多起來了，和季城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。

臨近六點的時候，天漸漸變亮。不久之後，魚肚白的天空染上霞光。待到霞光漸濃，染透天際的同時又映照得波光粼粼的海面也沾上幾抹麗色。

裴薇沒有想到，自己還會有平心靜氣和別人一起坐在海邊等日出的一天。在不久之前，這對於她來說仍是一件奢侈的事。在這之外，她也很難有這樣的興致。

她沒說去哪，季城就把她帶來海邊，還要看日出……裴薇真的覺得這個人，很有一些小女生容易有的心思，而她總是像很多男性那樣，覺得什麽都無聊沒意思。

看完日出，兩人一狗離開海灘，又一前一後往車的位置走回去。坐進車裏後，裴薇突然問季城，“你有什麽打算嗎？”

季城怔了怔，不是非常明白她說的打算是指自己之後有沒有計劃安排，還是和組織那邊的情況怎麽辦。不論是哪個，暫時倒都沒什麽想法。

裴薇聽到他說沒有，又對季城道，“你應該到處都挺熟的，要不要去自駕游？”這樣的話太意外，季城雖吃驚，但更快答應她的話，生怕她會反悔。

“那就先不回去了。”

裴薇話才說完，打開透氣的車窗外面遠遠近近傳來一陣發動機的響聲。之後不過數十秒時間，他們的車就被一群重型機車給團團包圍住了，每一輛機車上坐著的都是流裏流氣的少男少女。

“哎喲餵！碰到土豪了！今天是要發啊！”一道至多屬於十七八歲少年的聲音當先響了起來，立刻引來了他的夥伴們混雜著口哨、尖叫、哄笑的喝彩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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